国足世预赛往事：我们出线了！神奇米卢带来快乐足球终圆梦世界杯

2019年09月4日 00:01:18 PP体育 | 乐德根

梦想永不息！中国足球队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是盘亘在中国人心中几十年的梦想。雄心勃勃站在又一个冲击世界杯的起点，PP体育特意推出的冲击世界杯专题，以世预赛为主线，一天用一个故事，讲述中国足球队历史，诠释中国男足、中国足球人多年来对世界杯的渴望、遗憾、心有不甘的复杂感情。

1997年兵败十强赛后，在全国一片谴责声中，大戚从中国队主教练的位置上黯然下课。中国足协开启循环模式，将选帅指标从“土帅”改回了“洋帅”。

98年开春，中国足协在北京召开国足选帅大会，邀请了甲A各队主教练和俱乐部总经理及部分足球界元老。会上，足协介绍了三名候选人，分别是延边敖东队韩帅崔殷泽、上海申花队波兰籍主教练安杰依和霍顿，均是洋帅。事实上，崔殷泽和安杰依在会前就婉拒了足协邀请，霍顿直接上任。

倒霉的霍顿

霍顿是伦敦人，球员生涯在英国度过，执教则起于瑞典、兴于瑞典著名球会马尔莫，成名后赴西亚、希腊、英国、加拿大、瑞士以及美国等地游历。他会被中国足协欣赏，很重要的一点是拥有国际足联讲师的资质，在看重“学历”的时代，霍顿很是吃香。当中国足协的20万英镑年薪4年合同摆在霍顿面前时，霍顿自然不会拒绝。

上任一个月后，霍顿便率队开启东亚四强赛的征程。首战面对中国香港，国足凭借张恩华狮子摇头打入的制胜球获得胜利。次战韩国队，黎兵完成首开纪录，但领先一球后国足不会打顺风球的毛病又犯了，局势慢慢被经验更丰富的韩国队掌控，最终1-2落败。末战日本，中国队的发挥甚至可以说是超水准，三线紧密，攻防转换速度快，球员也敢于拿球和突破，最终意外以2-0胜出。最终中国队因为少一个净胜球没有拿到冠军，但是霍顿仅用3场比赛就让刚刚经历十强赛之败的球员和球迷同时找回了自信。

霍顿的小考，展示了他的执教风格，一来是强调“以我为主”，不会因对手不同而改变自己固有的打法，二是鲜明的长传冲吊打法，让两名中锋去拼高球，让国足变身技术革新前的英格兰队。年底的亚运会，混编的霍家军获得了铜牌，得到了球迷和足协的一致好评，成为新一任“救世主”。

霍顿与中国足球的转折点出在了第二年的国奥队上。本身霍顿和足协签订的合同里，并不包括兼职国奥队，但1999年国家队没什么重要比赛，重心全在国奥队上，所以，霍顿入主国奥，似乎也是必然的。

然而，这届国奥队大部分球员都是来自于留学巴西的健力宝青年队，这只队伍在巴西呆了近5年，说是巴西足球的半成品一点都不为过。而霍顿英式的长传冲吊，与桑巴风格格不入，用当时球迷的话形容，就是“政治老师当理科班班主任——不对路子”。

那届比赛，国奥队首场比赛被韩国击败，最后又在麦纳麦客场0-1负于巴林国奥队，导致未能打进悉尼奥运会决赛圈。尤其是最后一场输给巴林的比赛，国奥队涣散的斗志成为了赛后舆论抨击霍顿的焦点，随即霍顿下课。

霍顿一共带领中国队踢了13场比赛，取得9胜1平3负的成绩，胜率为69%。下课消息一出，国脚们坐不住了，纷纷“兵谏”要求留下霍顿。郝海东毫不掩饰自己对霍顿的敬意：“许多像我一样的球员都很清楚，这位英国人来了之后，我们才知道足球原来应该这样踢。如果要我说，那么我坚信应该留下霍顿。”但一切挽留都无济于事。

四年后，当有记者问到霍顿“会考虑再回到中国吗？”霍顿的回答，让人有些意外。“不。我想有些人不喜欢我，也不欢迎我。”他拒绝得干净利落。

快乐老头不快乐

99年11月26日，王俊生和张吉龙、南勇到国家体育总局汇报工作，提出了邀请鲁能外教桑特拉奇出任国足主帅，但他的薪资超出霍顿一倍有余，领导不大感冒。那天下午，体育总局物色到了一份简历，简历上写着一个日后在中国家喻户晓、大名鼎鼎的名字——米卢。

这位南斯拉夫老头不一般，在86-94连续三届世界杯，先后将墨西哥、哥斯达黎加和美国带进八强或十六强，执教能力毋庸置疑，履历也非国足前两任外籍主帅可比。但部分媒体有着大相径庭的观点，认为米卢只适合制造“短期效应”，并不适合长期带队，“中国足协赋予他带队冲击世界杯的重任岂不是冒险吗？”

2000年，米卢全盘接手国足，中国足坛记者一窝蜂涌入训练场，一探这位神奇教练究竟神奇在哪。结果，米卢大部分时间都与球员们在一起玩各种游戏，打乒乓球，玩保龄球，甚至在训练课上玩网式足球。这种训练方式成为记者笔下的“儿童游戏”，“他除了带着球员跑跑跳跳、玩玩游戏外，好象也没有什么更高明的招数了”。

一时间，距离产生的美感被无情吞噬，“米卢会不会是个招摇撞骗的水货？”这种论调充斥在足球圈。当时上任未出三个月，米卢已是四面楚歌，遂后他带着中国队大老远地跑到南斯拉夫、意大利和伊朗去拿鸡蛋碰石头。一场场失败让米卢连使用“精神胜利法”的资本都没有了。于是，在世界杯预选赛还没有开始，就有人在嘀咕是不是该让米卢卷起铺盖卷滚蛋了。

而且在亚洲杯上，米卢虽然率队获得第四名的不错成绩，但仍然遭受质疑。那时，中国队在亚洲杯上战胜的仅仅是印尼和卡塔尔队，以2胜2平2负的平庸战绩获得第4名。

有媒体写道：“部分球员在部分场次表现的顽强拼搏作风，不仅让一部分球迷，而且使决策层都失去了危机意识。只要不健忘，谁都可以想起1994年的戚务生和1998年的霍顿，甚至更早时的徐根宝，在他们上任之初，在亚洲杯亚运会这类次要赛事上的战绩比米家军还要好，但后来都陷入高开低走的怪圈。”

还好中国足协那段时间耐心不错，选择继续支持米卢。世预赛第一阶段，中国队对阵马尔代夫、柬埔寨和印度尼西亚取得六战全胜，进25球，失3球，昂首晋级。但与胜利伴随的，是看台上一声声“米卢下课”。

将帅不和遭炮轰

在十强赛之前，中国队在热身赛中输给了平均年龄二十出头的朝鲜青年队。足协副主席阎世铎赛后甚至落泪，表示为中国队“感到惭愧”。这下米卢的麻烦更大了。有人透露，米卢的接班人已经浮出水面。只要米卢还敢带队再输一场，那他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国足对外战绩不佳，内部矛盾也在激化。当时孙继海和米卢的关系就存在间隙，米卢不重用孙继海，孙继海则认为米卢对中国球员不尊重，透露米卢经常用“大连那个、山东那个大个”称呼球员，一来二去，双方总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针对。

数年后，孙继海还曝料，米卢曾挑过自己的毛病，“2001年昆明集训，我正吃面呢，但是可能吃出声来了。然后米卢通过翻译告诉我吃饭要小点声，否则不礼貌。我跟翻译说你告诉他：中国人吃饭就这样，爱听不听！而且随后吃面我又故意大声，米卢看着我也没吭声，可能觉得无语了吧，这简直就是一刺头啊，臭不要脸的。”

在一次训练课上，孙继海对着米卢就是一脚飞铲。之后回忆起这件事，孙继海坦然承认就是“故意的”。十强赛之前，是足协安排两人在李明婚礼上见面，双方才从表面上化解了“恩怨”。

郝海东当时对米卢也有很大成见，他公开炮轰道：“世界上大部分大牌教练都会带着教练团队上任，但是米卢没有，来了一个人，背着个包，就这样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牌教练都是这样工作。所有的欧洲大牌教练都是怎么安排训练的？就是打打网球，完了一周、一个月、半年的训练计划，有没有呢？”

十强赛开始前，郝海东更是直言米卢存在诸多问题，如果无法尽快解决，到了十强赛开始，什么都来不及了。米卢听闻郝海东的发言十分愤怒，便私下表示，“不会再召郝回国家队。”

经历几个月的僵持，在争夺世界杯入场券的大好时机面前，将帅关系的霜冻还是解除了。由足协领导牵线搭桥，米卢和郝海东终于坐在一起长谈并最终冰释前嫌。

十强赛开锣

2001年6月，泰国曼谷，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亲自主持了日韩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十强赛抽签，国足成功避开一档最强的沙特阿拉伯和同为二档的伊朗，与阿联酋、乌兹别克斯坦、卡塔尔和阿曼进入同一小组，是个非常幸运的签位。

首战面对阿联酋，中国足球自信心达到空前的高度，球迷赛前大胆预测要赢个3-0，纷纷把比分印在助威衫上。赛前宿茂臻接受采访，更是直言中国队是小组最强的球队。面对记者的比分预测问题，宿茂臻则稍稍“保守”的说：“2-0吧！”这就是那支中国队的气势，根本不惧什么“毒奶”。

赛前的阵容安排，米卢确实成了“大骗子”，他把阿联酋队最忌惮的两翼申思和李明雪藏，派上了控球能力强的马明宇和李霄鹏，一颗烟雾弹直接扑白了阿联酋主帅。而且，米卢并没刻意让马明宇和李霄鹏下底传中，而是通过吴承瑛与孙继海的强力助攻压制住对方两翼攻击线。

米卢的调整起到显著效果，李霄鹏传射建功，郝海东接范志毅助攻打入一球，中国队3-0兵不血刃取得开门红。那场比赛后，球迷纷纷夸赞米卢，这位南斯拉夫老头从“国际骗子”摇身一变成了“神奇米卢”。

当晚，中国队就乘机飞赴阿曼，等待他们的，是连续两个西亚的客场比赛。8月31日，晚上19时15分，国足在马斯喀特的卡布斯苏丹综合体育场与阿曼队进行世界杯预选赛第二阶段第二场比赛。西亚客场历来都充满争议和未知，光芒万丈的中国队开场阶段便遭遇打击，第42分钟，孙继海解围失误，直接传给对方前锋，后者得球后倒在禁区内，裁判判罚点球。

好在江津对点球判断准确，将球挡在立柱上弹出。日后江津回忆称，那次扑点真的就是依靠中指比其他拇指多出的一截长度，触碰皮球，稍稍改变了皮球的路线，得以让中国队死里逃生。

逃过一劫后，中国队迎回运势，第70分钟，中国队中场斜传对方禁区，而阿曼队后卫被郝海东和于根伟吸引到了两侧，祁宏从中路高速插上抽射得手，中国队以1-0领先。第79分钟，杨璞创造点球范志毅一蹴而就，中国队幸运的2-0战胜阿曼。

第二个客场面对死敌卡塔尔，米卢和他的弟子们终于体会到了世界杯道路的曲折。上半场对方一个远射打在队友身上发生折射，飞进大门，中国队0-1落后。这一比分一直持续到第89分钟，李玮峰接队友开出的任意球头球中的，才将比分扳回1-1。进球后，李玮峰脱去上衣，腰上的蓝色腰带，成为了中国球迷幸福的记忆。赛后，国足全体将士还给当天过生日的米卢办了个庆生宴。

9月回到主场，李玮峰继续头球建功，范志毅任意球中的，中国队2-0乌兹别克斯坦，再下一城；休战后的第二循环中国队取胜脚步依然不可阻挡，孙继海边路传中精准制导，祁宏一粒制胜头球攻开阿联酋城门，继续取胜！

至此，中国队前五战4胜1平积13分，第六战对阵只要不输阿曼，中国队就能完成冲出亚洲的使命。就这样，历史把最辉煌的时刻推向2001年10月7日的沈阳五里河体育场。

出线日

许多人认为，战胜阿曼队应该水到渠成，甚至要赢得摧古拉朽、势如破竹。但是对于中国队来说，如果阿曼队采取防守反击的战术，中国队将会遇到巨大的困难，因为中国队的攻击力并不理想。

看上文的GIF配图不难发现，在中国队的所有进球中，定位球占了极大的比例。而且，国足前锋队员总共只进了1个球，头号得分手竟是前腰球员祁宏。

但这场比赛，恰好祁宏累积黄牌停赛。米卢只好调遣替补于根伟增补上阵。离开赛不到半小时，米卢把于根伟单独叫到了身边，进行情绪安抚。于根伟对于米卢对待自己的态度其实是有小小不满的，“我觉得米卢当时他对我的了解并不太多，好像他还拿我当作一个新人的那种感觉，其实我经历的，在那届国家队，我觉得我该经历的比有一些人可能经历的还要多，但老的他们的经历比我多，但我当时应该算中青代应该。”

比赛当天，沈阳球迷如过年一般，早早涌入街头，把气氛烘托到顶点。下午，沈阳下起了蒙蒙细雨，五里河体育场的草坪被洗刷得一片葱绿，似乎就是为即将到了里程碑之战接风洗尘。离比赛开始还有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但五里河体育场已座无虚席，人们在欢呼，在歌唱，印有“国足显神威，世界看我行”、“中华魂”、“春天来了，雄狮醒了！”等口号标语的巨幅彩旗被观众传递，围绕着体育场缓缓游动。

晚6时45分，当国脚们踏出更衣室，进入场地热身，全场欢声雷动，散布在体育场四处的镁光灯闪个不停，仿佛一天星辰撒落人间。米卢事前安排在球场上将训练用球摆成预示成功的“Ｖ”字型，给球员心理暗示，抚平紧张情绪。直到晚间7:30，裁判一声哨响，历史最重要的一战拉开帷幕。

开场阶段，顶替祁宏首发上场打前腰的于根伟进攻欲望强烈，横冲直撞给阿曼后防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而阿曼队的进攻火力基本被国足压制。比赛第36分钟，李铁左路传中，守在远端的李霄鹏头球摆渡门前，球越过高高跳起的杨晨的头顶，落在于根伟的脚下，于根伟没有丝毫犹豫，侧身扫射首开纪录！

带着一球领先的优势，国足回到更衣室。下半时比赛，米卢先后用张玉宁、杨璞、申思换下杨晨、马明宇、于根伟三将，这时候，如果听到“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那么一定是大喜事。无欲无求的阿曼在下半场心态轻松，反而打出几脚威胁射门，中国球迷的心被提到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看台上的助威音量则步步高升。裁判终场哨响，球迷在欢呼、在哭泣、在高歌、在宣泄。

绿色的草地辉映红色的五星红旗，骄傲的球员把米卢高高捧起，足球在中国显示着从来没有过的神奇。四代足球人，数十年的梦想，在这一刻实现。1982惨遭暗算、1986“五一九”、1990黑色三分钟、1994伊尔比德惨案、1998金州惨案......中国足球的黑暗在这一刻散去，记住01年10月7日，中国足球人圆梦的日子。

那晚，从沈阳到北京，无数城市都像过节一样放起了爆竹，敲起了锣鼓，无数球迷准备好了美酒与佳肴，在欢笑和泪水中度过了最美妙的夜晚。